热点的最大意义不在于速度,而在于事实背后的问题,问题暴露出常识的缺乏。如果热点对常识没有一丝一毫的厘正作用,消耗那么多注意力资源又有何意义?
众媒时代,舆论场里凡是有点儿风吹草动,都会爆出新闻,其中反映社会矛盾的话题,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吸引关注。谁都不愿意在这场追逐热点的竞赛中落后,媒体担心失语,个体担心无法跟上流行话题。每一起热点事件的出现,在掀起一阵舆论狂欢的同时,都极大地消耗着社会的注意力资源。
对热点打破砂锅问到底,需要“围观”,需要舆论监督的魄力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追逐热点就像追赶潮水一样,一波消退了就换成另一波,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人们还没琢磨透那消失在远方的上一轮热点的真实价值,就被裹挟进下一轮热点的追逐赛。然而,公众对热点的关注时间是有限的,热点事件的持续和影响时间是不确定的。人们经常发现,当舆论的热潮消退,热点事件本身其实才开了一个小头。
拿年底发生的热点事件说,深圳“罗尔救女”事件所引发的讨论还没有结束,公众又投入对校园霸凌的关注。应该说,这两类事件都能够代表一定社会矛盾,因而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吸引舆论的集中关注。而且,此前舆论亦不乏对类似现象的关注,比如“知乎女神童瑶”诈骗事件,就曾引发过对个人求助信息真实性的讨论。然而,对热点背后的普遍问题,舆论的注意力往往是跳动的,而不是持续的。
聂树斌再审改判无罪后,一些媒体梳理了多年来对聂树斌案的持续追踪报道。从这些梳理的传播效果看,公众对专业媒体追问聂树斌案表达了认可与敬意。但是,在当前,这种持续的关注并不是变多了,而可谓越来越稀缺,“烂尾新闻”层出不穷。无怪乎,在聂树斌冤案昭雪之后,有人将对聂案的追踪报道誉为“传统媒体最后的荣光”。
其实,如果说对真相的逼问,对常识的坚守,算得上一种“荣光”的话,那么这种“荣光”与媒体形态并没有必然联系。没错,新媒体技术让报道变得越来越快,消息传得越来越广。在很多情况下,人们获取信息的最初来源并不是专业媒体的报道,而源于自媒体,甚至经常来自新闻的当事人。“快”本身不是错,速度有助于推动事件真相大白。我们不光要看到新媒体反转的可能性,也要意识到反转就是挖掘真相的过程。
那么,为什么热点消逝得越来越快了呢?这恐怕源于技术作用下的心态之变。技术发展很快,人们要学会适应技术、驾驭技术,对热点的把握正是其中一个方面。世上热点很多,技术进步帮助人们更快地追逐热点。不过,热点的最大意义不在于速度,而在于事实背后的问题,问题所暴露出常识的缺乏。如果热点对常识没有一丝一毫的厘正作用,消耗那么多注意力资源又有何意义?
值得指出的是,常识并不是恒定不变的,常识时刻处于动态的修正过程中。托马斯·潘恩的名著《常识》,诞生于美国独立的前夜,但是,当时人们的君主制观念还根深蒂固。与其说潘恩在书中重复众人皆知的常识,不如说他定义了符合那个时代需要的新常识。追问热点,不让热点的潮水轻易退去,其最大意义不在于重申人们已知的常识,而在于从激烈舆论冲突中探索新的常识,让这种新的常识变成社会共识。
因此,热点不必无谓地重复,舆论的注意力也不必轻浮地跳动。